记者 吴君

　　在私募股权基金行业，弘信资本是一家有着14年历史的“精品店”投资机构，他们每年投资的项目并不多，但都是精挑细选，坚持务实的独立尽调、投后赋能。

　　弘信资本董事长高建明是一位学者型投资人，他曾在高校教授公司财务课程，还出版过教材；后来加入投行，做IPO等公司融资和并购业务；2009年，他选择创业，创立上海弘信股权投资基金管理公司，开启人生新征程。

　　面对低迷的一级市场，高建明认为，火爆的市场往往失去理性，估值充满泡沫、项目尽调难以进行、投资条件难以保护投资机构的利益。对于投资机构而言，投资市场冷清是最好的投资时机。对于资金充沛的机构而言，当前应该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挖掘有潜力的优质企业。

　　从大学教书到投行、

　　再到自主创业

　　在陆家嘴的东亚银行金融大厦，记者见到了弘信资本掌门人高建明。下午阳光正好，洒在黄浦江上，波光粼粼。我们的对话从他的读书时代开始。

　　1981年，高建明从福建考入上海财经大学，学习财政学；1985年，继续攻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公司财务（现在称为“公司金融”）；1988年研究生毕业时，他年仅21岁，选择留校任教，教授公司财务课程；教学之余，他编译了国外的专业书籍，1993年出版了《股份公司财务管理》一书。

　　1990年，上海证券交易所成立，刚刚兴起的国内股票市场吸引了高建明。凭借以往所学，他当时在媒体上发表一些关于西方证券市场的文章，涉及股票定价、可转债等，以编译为主。这些理论方面的学习研究，为他后来投身金融市场、做投行和投资等实战业务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92年末，高建明离开学校，去海南的一家公司工作，帮助这家公司完成了股份制改造等工作。1995年，他回到上海，进入湖北证券（长江证券的前身）做投资银行业务，曾带领团队完成了多个项目的IPO等业务，并成为湖北证券投资银行上海分部的负责人。1999年，他加入闽发证券（东兴证券前身），参与组建投行部。

　　“当时有个制造企业，由于规模太小，没有券商愿意申报，这个项目成了我们新组建的投行部的首单IPO业务。如今，这家公司已经发展成为全球最大的建筑陶瓷设备制造商，收购了盐湖锂矿业务，也是盐湖提锂领域的龙头企业。”高建明回忆道。

　　2009年初，高建明打算自主创业，从事私募股权投资业务。他与一位熟悉的实体企业老板交流，一拍即合，之后还找到一家地方国企。“当时他们觉得我的商业计划书做得很好、思路清晰，同时，资本市场经验也比较丰富，同意作为我们首只基金的LP（有限合伙人）。我们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给予了较好的投资回报。直到现在，这位老板和这家国企仍然是我们后续设立的多只基金的LP。”高建明告诉记者。

　　他总结道，对于投资机构而言，募资很难，但对于一家持续经营的基金管理人而言，最重要的是投资业绩。有好的投资业绩回馈给投资人，投资人复投比例高的同时，还会带来新的投资人，募资的难度就会降低很多。

　　从读书、教书到做实业、投行、并购等业务，再到创业做一级市场投资，高建明坦言，职业生涯大部分时间是在跟资本市场打交道，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形成了自己的投资思路。

　　经过14年的发展，高建明带领弘信资本的投研团队，挖掘并投资了翱捷科技、中微半导体、信邦智能（301112）、新开普（300248）、新强联（300850）、永福股份（300712）、昊志机电（300503）、亚虹药业等诸多优秀企业，并为投资者获取了不错的投资回报。

　　在金融行业沉浮28年，高建明依旧保持着对投资职业的热爱。他说，现在最大的爱好是调研看项目，业余时间喜欢看别人写毛笔字、在户外跑步、听古典音乐，很少应酬。在他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书法作品——“大道至简”，正是他现在的工作和生活状态的写照。

　　坚持独立尽调

　　和务实投后管理

　　谈及做私募股权投资的方法论，高建明坦言，弘信资本每年投资的项目并不多，都是精挑细选的。投资既要观大势，也要落地去做调研、优选企业，而且，坚持独立判断很重要。

　　首先，对行业的把握很关键。高建明认为，投资机构要判断未来哪些是主导产业、支柱产业，要了解技术发展对产业发展的影响，看准大方向和趋势再去投。“如果行业没有市场空间，企业也很难有发展机会。投资要看行业长期趋势，不用担心短期波动。例如，风电和光伏行业现在很低迷，但其发电量仅占社会用电量的15%左右，未来还有很大增长空间，因此行业中竞争能力强的企业，具有较大发展机会。”

　　再者，在目标企业选择方面，高建明坦言，“弘信早期投项目，也走过不少弯路。过去很多人说选企业就是选人，但怎么看人呢？我们以前会看创业者有没有光环，比如是否在学校学生会任职或在哪个大厂工作过，后来发现仅看这几点有不少问题。我们应关注创业者有没有市场经验，一是他的创业想法是怎么来的，如果是在跟市场的接触过程中、做业务时发现的，会比较靠谱；二是创业者中的领头人有没有经营管理和资源整合的能力。”

　　除了关注创业者的基本面外，他更重视从多个层面去考察创业者创办的企业的经营数据。数据是创业者的成绩单，是检验创业者能力的客观依据，比简历上或访谈得来的信息更重要。

　　高建明表示，对企业调查时，一定要落在目标企业上。很多投资经理的调查报告通篇读下来，最致命的是缺少企业的实际运营数据分析。投资一家企业，了解行业、市场及竞争环境很重要，但市场再好，如果企业不做这个业务或竞争力不强，也没有意义。

　　具体到目标企业，高建明称，第一，关注产品，研究其产品解决了下游用户什么问题。对用户而言，这个痛点有多痛，就是有多大价值。例如，光伏电池的痛点是能效和成本问题，而钙钛矿电池与传统硅基光伏电池片相比，能提高20%~30%的效率，降低20%~30%的成本。第二，关注市场拓展能力，再好的产品，经营管理团队不能很好地拓展渠道和客户，很容易失去发展机会。第三，关注技术层面和非技术层面的竞争优势。技术层面的优势，可以是产品的独特性能指标、高良品率和低成本等；非技术层面的优势，隐含在企业业务活动的组织、外部业务合作机构关系、重要的业务资源之中。竞争优势是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基础。

　　当然，他表示，这些信息不是简单通过访谈交流得到的，要深入到目标企业的内部获得具体数据做底稿。例如，看目标企业是否生产这个产品，可以通过采购的材料、生产设备、产品出入库记录、包装物料、销售合同、物流和客户验收单据等验证；看市场拓展能力，可以通过客户数量、客户质量、采购量、采购条件、复购率等数据验证；看竞争优势需要研究的内容更多，如通过产品制造流程，考察内部和外部的协作关系，关注用到的技术和设备特点等，判断产品制造的难度；通过业务流程、组织架构、参与者特点、物流和现金流、经营成果等，考察商业模式的壁垒。

　　多年来，弘信资本一直坚持独立的尽调。高建明告诉记者，目标企业的基础数据很重要，但数据是死的，整理、分析、研究、判断更重要。投资投未来，目标企业未来发展虽然跟历史的积累有密切关系，但历史数据是基础，管理人也要结合行业发展和竞争格局，判断目标企业未来的发展趋势。投资是对决策团队知识和经验积累的考验，也是对决策团队前瞻能力的考验。

　　最后，好公司也要有好价格。高建明称，估值是一门大学问。常见的方法是找市场上同行业可比的公司来估值，但要注意三点：一是看所投产业处于什么生命周期，二是考虑当时证券市场火不火，三是目标企业的业务规模、在行业中的地位和持续发展的能力。再好的目标企业，投资估值高了，赚不到钱，就是投资失败。

　　此外，投后管理也非常关键。高建明表示，作为投资机构，他们从来不指导企业的经营，不指导企业家该怎么做，但会跟企业家讨论，给企业“拍砖”。

　　“我会做两件事：一是对企业经营数据进行分析，如销售结构和客户结构变化、各项业务的成本，跟市场上其他企业做对比，告诉企业现在处于什么状况，但不做判断，让企业自己判断；二是看企业需要我们做什么，尽所能提供资源，帮助企业解决问题，如介绍客户、规范财务、找人融资、找技术专家等。”他说。

　　看好新能源、人工智能、

　　生物科技等

　　在高建明看来，科技是产业发展和变革的推动力，资本将助力科技推动产业发展。他表示，现在是新能源技术、生物技术、人工智能技术快速发展的时代，将引领中国经济转型升级。

　　关于新能源行业，高建明表示，主赛道包括锂电、光伏、风电等，各个主赛道的技术进步都很快，但并不是每个细分赛道都适合私募基金投资。他认为，新能源汽车发展到今天，行业的孵化阶段正慢慢过去，未来传统整车厂造车会更有优势。“从全球来说，很多新能源车的造车新势力不盈利，亏损巨大，存活不易。我们不太会投整车厂，但会去投资汽车能源创新方面的项目、与人工智能和信息化相关的汽车电子项目等。”

　　关于医药行业，他说，医药是长青的赛道。在老龄化的背景下，未来医疗健康行业有更大的空间。医药行业的创新发展主要涉及两方面：一是生物技术的应用，二是人工智能的应用。

　　人工智能方面，高建明表示，一方面关注底层技术方面的投资机会，同时，更加关注人工智能技术的落地应用。例如，现在美国很多家庭农庄通过智能手机远程控制各种农业装备耕地、收割等。中国的人工智能在金融、教育、家庭、工业领域的落地应用也如火如荼，这些领域未来会跑出很多“独角兽”。

　　呼吁支持民间资本投资

　　和S基金发展

　　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大力推进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鼓励发展创业投资、股权投资，优化产业投资基金功能。高建明认为，这对私募股权投资行业来说，释放了重要的支持信号。

　　“从全球私募股权市场发展来说，私募股权、创业投资的风险投资资金是培养新兴产业或未来产业发展非常重要的力量。因此，私募股权基金、创业投资基金的发展对促进我国科技创新发展、实现科技立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高建明说。

　　他坦言，近年来，私募股权市场也面临一些难题，很多机构募资非常困难。目前，民间资金投入到创业投资和股权投资领域的规模不断萎缩，主要的LP是政府战略性大基金、各个地方政府引导基金、保险机构、产业集团的国企等机构。不同LP的诉求不太一样，有的更多考虑收益，有的更看重安全性，还有的注重对地方的招商引资。

　　高建明建议，鼓励和引导更多的民间资本、保险机构资金进入私募股权投资和创业投资领域，激发市场活力。

　　“核心是让专业机构专注于投资好项目，把钱用在刀刃上，真正赚到钱，这样，民间投资者才会进来。同时，要在制度上给予私募股权投资和创业投资保障和支持，如降低税收负担、创造好的退出环境等。”他说。

　　退出是私募股权和创业投资市场面临的又一难题。高建明称，一方面，退出的前提是投资的项目要好，否则，就谈不上退出；另一方面，退出要有渠道，除了IPO，并购和S基金（Secondary Fund，私募股权二级市场基金）也是很重要的渠道。“国内很多企业规模不大，并购是很好的路径。我们可以在舆论和制度层面上为并购创造条件。”

　　S基金则是活跃私募股权和创业投资退出市场另一个重要策略。高建明建议，国家可以在政策层面鼓励大的国企通过建立或参股S基金的方式，扩大S基金的规模。如果有更多的S基金参与私募股权和创业投资退出市场，基金份额有了流动性，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鼓励更多民间资本参与一级市场。同时，有了S基金，LP基金份额是否卖得出去、能卖什么样的价格，也是检验基金管理人管理能力和效率的重要依据。“这反过来也有利于激励基金管理机构做好投资，将社会资源有效配置于科技创新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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